一些回憶的片段─冬陽

生命是沒有時間和空間的。
一剎那的生命和一千年的生命，
你的生命和世界上一切看得見和看不見的生命，
都是同等的。
生命既不能消滅，也不能改變，
因為生命只有一個。

─亞述國王伊撒哈頓

　　每次看著我家小狗逗趣的模樣，再黑暗的心情也會透出幾許微光，所謂「我家小狗」指的有兩隻，一是西施犬豆豆（又名mo鼻仔），一是雪納瑞黑輪。豆豆已經過世三年了，有時候我會在黑輪身上看到他的影子，但有時又覺得他們倆個性簡直是天差地遠，豆豆忠厚老實，黑輪則聰明活潑，兩者都是寶。

　　黑輪來我們家不到兩年，而陪我走過童年和青少年時期的是豆豆，他剛到我們家的時候，大家都說他長得好漂亮，活像一個精緻的娃娃。那羞澀的樣子記憶猶新，因為害怕而小聲哼叫的情景，一直停留在房間裡某個角落，即使那兩個月房子翻修過，他的影子也未曾離開。

　　小時候，我跟弟弟妹妹牽著他去公園溜滑梯，豆豆溜得有模有樣，羨煞其他在旁邊玩耍的小朋友們；下午的陽光像最近的天氣，爸爸總邀我們去附近國中的操場慢跑，我們就在旁邊和豆豆玩捉迷藏；每逢假日是全家一起出遊的時間，爸爸開著墨綠色的HONDA房車載全家去陽明山，通常我們是從明德樂園旁邊那一條小路上去，經過平等里，在平等國小野餐後到冷水坑，再爬上七星山公園，相片裡的豆豆回頭看看拿著相機的爸爸，那樣子就被拍了下來，成為永遠的畫面。

　　我們每天都會發現豆豆的改變，也許是懂事了，毛色變了，或是習慣改了，有新把戲了，於是生活中多出不少話題。也許爸媽扶養我們長大的時候，也是這樣每天發現小孩子的不同。我們一起爬過高山，一起走過古蹟，一起在寒風裡等的發抖，也一起期待爸媽手中的食物。

　　就像電影情節中，主角長大了，有自己的事情了，談戀愛了，習慣了，忽略了，然後失敗了，不輕易對外顯露情緒，卻在豆豆的面前哭泣了。

　　他先是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我，好一會兒後便安安靜靜的在旁邊趴下，在黑夜中陪伴我，一字一句的敲擊出來。

　　某一晚弟弟搭夜車趕回家，因為豆豆生病了，跟以前的情況完全不一樣，沒想到真的是最後一面。他走的那一天家裡很冷清，彷彿是約定好的，在沉默中我們找到彼此的共識，不著邊際的對話顯得很客套，很漫長，很難熬。食物吃起來只有苦澀，隱形眼鏡總是霧霧的，笑話都變得不好笑。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想站起來，卻失敗了，嗯嗯的哭聲是不是在跟我們說再見？

　　媽媽的問候你聽到了嗎？　　
　　「豆豆，你是不是去投胎了？要乖乖喔……不要怕……」

你生前常去散步的大崙頭，就是你的長眠之地。
山上很漂亮的，你在那兒不會孤單。
有小鳥跟風唱歌給你聽，跟你說話。
天空會下雨幫你洗澡，
落葉跟土壤是你的被子。

陽光灑落的時候，你會暖暖的，不再寒冷。

而我們會永遠記得你，
謝謝你陪我們度過的每一天，
雖然只有短短十年的緣分，卻是三生修來的福氣。

　　豆豆過世後的兩個月，爸媽決定將房子整修一番，內部裝潢全部重新打造，因此我們搬到汐止與舅舅一家人還有外婆同住，這段時間我過得很快樂，半鄉下的環境，總讓人神清氣爽，親情和友情從不會棄我而去。朋友送的「豆豆娃娃」，至今仍然擺在床頭，陪伴我度過好多淚光閃閃的黑夜。

　　某一天，我們再度踏上大崙頭。看到兩隻蜥蜴在打架，隔了三公尺的我們靜靜在一旁觀戰。第一回合甲蜥蜴不幸落敗，牠悻悻然退到後方，休息後蓄勢待發，終於在第二回合打贏，乙蜥蜴不甘示弱，在第三回合反敗為勝，以二比一贏得這場比賽。

這座山，你最喜歡。
爬呀爬，繞呀繞，
汗水滴下來那一刻，
腳步落在一片小小的平地，
有枯黃的落葉覆蓋著。

然後，我們見面了，又各自走了。

午後的陽光斜睨著，天氣涼涼的。
相機快門捕捉著，
眼睛溼溼的，嘴角笑笑的。

　　我最欣賞黑輪的地方莫過於他求新求變的精神以及寧死不屈的個性，雖然這也帶給家人不少困擾。我從黑輪古靈精怪的眼神中看到豆豆的天真無邪，從他到處找玩具的動作中想起豆豆的「可預料」行為模式。黑輪還沒來我們家以前，想到豆豆時覺得很難過；黑輪來我們家以後，想到豆豆時，覺得真美好。

　　爸爸說養寵物是一種學習體會生命的過程，他從不後悔讓我們學了這一課。雖然寵物會比我們早一步離開人世，但在他們短暫的生命中，全心全意愛著自己的主人，得到衣食無虞的生活，那表示主人給他們的愛，已經讓他們不會有遺憾。如果還有下次機會，我想各位主人會知道該怎麼做。

　　最近阿靖的兔兔過世了，我了解她的難過，也體會到時間的力量，衷心祝福她心境一切安好，身體健康學業順利。